文/张福献 图片/来自网络

　　大街上静悄悄的，阒无一人。奇怪？二同、胖丫他们几个小朋友，都去了哪里？大人们也早该下晌回家了？为什么听不到他们的欢笑声呢？刚刚睡醒，从床上爬起来的我，迷迷瞪瞪地沿着大街东行，喧嚣声渐渐从村口传了过来。是村里的池塘！池塘里发生了什么？我一下子清醒了，急急忙忙地拽开了步子，向村口奔去。

　　池塘里，男人们光着膀子，穿着短裤，正拉着渔网，在水中穿梭呢。二同他爸、胖丫爹、三愣子他爷爷……全村的老爷们儿都在塘中摸鱼呢。鱼儿们露着乌黑的脊梁，不安地在水中窜来窜去，在人群缝隙中来回穿梭着……

　　一条条鱼儿，不断地被扔上岸去，在池塘边的柳荫下蹦哒着。村会计老牛头，还有护塘的六爷爷等人，正虎视眈眈地守在那里，目不转睛地盯着鱼堆，他们害怕有人会偷鱼。

　　我沿着河堤，彳亍在岸上，最后，我在一株老柳树旁停了下来。树上挂着一条鱼，足有一米多长，比我的个头还要高些，鱼嘴里挂着鱼钩，鱼钩上的绳子另一端，拉着半截鱼竿。“他是塘中的‘鱼王’，”三愣子得意洋洋地告诉我，“是我爷爷逮住的。”

　　那时，三愣子的爷爷正值壮年，是村里有名的大力士。我亲眼所见，他扛着打麦场的石磙，绕着村庄转了一周，面不改色气不喘，愣是从会计老牛头手里，赢走了大半包“大前门”香烟。“不过，”二哥偷偷地告诉我，“三愣子爷爷趁着夜色，又把香烟给老牛头退了回去。”

　　三愣子得意洋洋地告诉我，他爷爷看到水中泛起了一个大大的“水花”，就迎着“水花”，涉了过去。没成想，是个大家伙！它一尾巴扫了过来，几乎把爷爷打趴下。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围了上来——渔网是不能用的，会撕破渔网的——他爷爷冲在最前面，趔趔趄趄地按住了鱼的脊背，几个男人抱住它，才勉强把它弄上岸来，挂在了这棵老垂柳上……

　　我忽然记了起来，这条鱼我认识，它可是有故事的。两年前的夏天，赤日炎炎，荷叶田田，大奎他爹用自制的鱼钩在塘边钓鱼，一群孩子围着他观看，其中就有二哥和我。

　　鱼咬钩了！大奎他爹用力扯起钓竿，钓竿却断了。是条大鱼！那鱼儿挂着半截钓竿，就向池中央游去，所到之处，荷叶被钓竿扯了个七零八落，东倒西歪……

　　“六爷爷来了！”有人喊了一声。钓鱼的人被六爷爷捉住后，会被队长扣工分的。

　　大奎他爹骂了声“晦气”，和一群孩子如鸟兽般散去，消失在胡同深处……

　　没想到，我今天终于见到了这条鱼儿的——不！是“鱼王”的——“庐山真面目”。

　　村子里，炊烟在袅袅升起。胡同里，飘荡着煎炸烹煮鱼儿的香气，我家厨房里却没有一丝鱼肉的清香味儿。

　　“娘，我想吃鱼。”我冲娘撅起了嘴。

　　“咱家的劳力少，工分少……”娘红了眼圈。娘说的是实话，我家上学的娃儿多，为此，没少遭了村里人的白眼。

　　“那大奎他家怎么分到了鱼？”我不服气地质问。

　　“大奎家里男劳力多。”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。

　　“那三愣子家呢？”

　　“三愣子他爷爷，和会计老牛头是好朋友……”

　　“支书老李家呢？村主任大力家呢？”

　　“是看塘的六爷爷特意送给他们的……他们是村干部。”娘语塞了一下。

　　“那二同家呢？胖丫家呢？”我还是不甘心。

　　“二同他叔是公社的副书记；胖丫他哥在摸鱼时，偷偷地拎回了两条。”娘几乎要崩溃了。

　　“不嘛！我要吃鱼，我要吃鱼。”我“哇哇”大哭起来。

　　这时，爹下班了，他拎着两条大鲤鱼，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……

　　“生产队就要解体了。鱼塘翻坑了！我用朋友送的两只熟猪蹄，从老牛头手里换来了两条大鲤鱼。”

　　作者简介：张福献，原名张慧峰，山东省成武伯乐一中教师。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家，南方文学编辑，中语参专栏作家，著有中篇小说《吉祥和他的伙伴们》，文集《童年撷趣》《庭院深深》。有诗歌、散文和小说数百万字，散见于各网络平台。